天辰娱乐注册_慢直播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 帮我们安静地凝视这个世界,

2021年的第一天,一期特殊的节目在西班牙阿拉贡电视台的黄金时间悄然上演:当晚9点20分,四台摄像机在萨拉戈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准备就绪,四小时无间断进行直播,最真实地呈现了该医院的救治情况。这期名为《2021年之旅》的直播节目吸引了274000名观众,并收到了400万条评论。像《2021年之旅》这样几乎没有后期剪辑的长时间节目又被称为慢直播(Slow TV),阿拉贡电视台就是用慢直播这一特殊的形式向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人员致敬。

慢直播最早流行于挪威,挪威广播公司(NRK)为了纪念卑尔根铁路诞生100周年,曾于2009年拍摄了一部长达7小时的旅行直播节目——火车行进306公里,160次进出隧道,都几乎没有被剪辑地“素颜”亮相。观众们不但没有因为节目无聊而给“差评”,还十分买账——5个小时内超过120万人观看了这次马拉松式直播,占挪威人口的近四分之一。自此,这一特殊的节目形式就开始在挪威流行,11年来挪威一共播出了28期慢直播节目,主题可谓五花八门:25小时直播通宵织毛衣、7天7夜直播驯鹿迁徙、42小时直播母鸡孵小鸡……

随着慢直播火遍挪威,其他国家也纷纷效仿:英国广播公司推出了《BBC4变慢》特别节目,芬兰人直播起了蒸桑拿,冰岛人则直播全岛旅行……而在这个越来越快的时代,“慢”的形式也更加丰富,越来越多的陪伴型直播和白噪音视频开始在社交平台上兴起。

慢直播的流行其实和众多因素有关:社交媒体让所有人都能参与进来,从而把慢直播变成了一次集体观看体验,有助于观众减少孤独感。除此之外,慢直播让人们从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抽身出来,开始真正关注生活的诸多细节。能同时满足主动观看和被动观看也是慢直播特有的优点,从而给予了观众更多的选择权。

史上最催眠慢直播却让挪威人为之痴迷

突发奇想的“卑尔根铁路”直播一鸣惊人

134小时海达路德游轮直播之旅吸引了320万挪威人

“国家篝火之夜”的12小时直播让挪威人整夜辩论如何堆放木柴

你会花7个小时去看火车旅行直播节目吗?那长达12个小时的篝火燃烧直播呢?在影视业迅速推陈出新的今天,人们对视频作品更加挑剔,引人入胜的情节和精良的制作必须是好作品的标配,甚至连片头片尾都需要长时间的打磨才能入得了观众们的法眼。但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在寒冷而遥远的挪威,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几夜,漫长而“无聊”的慢直播节目却在黄金时间段播出了一年又一年。

你可能会想,是不是直播里暗藏什么玄机,需要观众长时间的关注去解谜?又或者炫酷的特效让所有人移不开眼?但事实是——什么都没有。慢直播几乎没什么剪辑,更别谈特效了,拍到哪儿是哪儿,没有让你扮演神探夏洛克的时刻,也没有探案线索让你按图索骥,有的只是在长时间直播后观众们的哈欠声。

挪威的慢直播节目(Slow TV)起源于2009年,当时为了纪念连接挪威首都奥斯陆与第二大城市卑尔根的卑尔根铁路诞生100周年,挪威广播公司(NRK)要策划一档特别节目。而就当节目策划人为节目方案头疼时,有人随口提出,不如就在火车上放上几个摄像头,让观众直接领略车窗外的风景吧。策划人莫克勒巴斯特在接受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采访时说道:“这通常是你在酒吧喝了几杯啤酒后,在深夜里的突发奇想,但当你第二天醒来时,你就会发现,这毕竟不是一个好主意。”然而,NRK老板却为这个看似玩笑的提议开了绿灯。

于是,一场长达7小时的旅行就此开始。除了火车穿过隧道时NRK会播放一些历史档案,其他时刻都是“原汁原味”的实时记录。莫克勒巴斯特说:“我们实际上喜欢它有点奇怪和疯狂,因为这样更有趣。”另一位策划人赫勒姆补充道:“如果观众笑了,或者想,哇,这太疯狂了,这基本上就是你真正想从观众那里得到的反应。”

但该节目播出后的反响却反而让他们感到吃惊,约有120万人收看了这档名为《卑尔根铁路》的慢直播,人数接近挪威总人口的四分之一。极高的收视率让慢直播这一特殊的形式在挪威流行起来,从日常生活到户外旅行,从植物生长到动物迁徙,似乎每一个看似平淡无奇的主题都能成就一场慢直播。

继卑尔根铁路直播首秀一炮打响之后,2011年,挪威推出了长达134个小时的沿海旅程直播节目《海达路德:分分秒秒》,打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成为当时世界最长的直播纪录片。该节目记录了“挪威名片”海达路德游轮在挪威西海岸的5天航行,吸引了320万观众,超过了挪威总人口的一半。一位名为Kari的作者在Transparent Language网站上发布了相关博客,在文章中她谈道:“我不能代表所有人,但我认识的多数挪威人在挪威旅行的次数并不多。他们非常喜欢离开挪威,到南方去旅行,在冬天晒晒太阳。但许多南方人却很少到挪威北部去,海达路德游轮的5天旅行并不是每个挪威人都有过的经历,更不用说欣赏整个西北海岸风光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有这么多挪威人都非常期待这场直播。

当这艘游轮低调地离开卑尔根后,该直播就开始稳定地吸引着观众,到了第三或第四天,沿途城镇的居民都走出家门,等待“摄像机”的到来。人们穿着滑稽的传统服饰在街道上等候,游行乐队为船只的到来和离开演奏歌曲,连宋雅王后都客串了一把游客,在镜头前挥手致意。甚至有当地的政治家抓住这次免费宣传的大好机会,在码头挂上了一条巨大横幅来表明自己候选人的身份。由此,慢直播节目真正成为了全国性事件,挪威人已经不再满足于只做观众,更希望自己能参与其中。

NRK意识到自己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电视节目类型后,又于2013年播出了一部名为《国家篝火之夜》的12小时直播节目。节目中包括了关于正确堆放木柴方法(树皮向上或向下)的长时间辩论,间或传出男子在木柴上敲击的声音,最后在整夜燃烧的火堆中达到高潮。失眠的挪威人还兴奋地在推特和脸书上发言,建议下一根柴火应该放在哪里。

你以为这就是全部?除此之外,“无聊”的挪威人还直播过25小时的通宵织毛衣,七天七夜的驯鹿迁徙,42小时的母鸡孵小鸡……

你觉得这些直播没有思想深度和技术含量?没有关系,政治学教授 Frank Aarebrot分别在两次200分钟的直播中深度解析了二战史和200年挪威史,超过70万人实时观看,这下再也没人敢说挪威人“不务正业”了。这位老教授还因在直播中的出色表现受到挪威卑尔根大学校长Dag Rune Olsen的嘉奖。与严肃的课堂不同,在这样特殊而轻松的慢直播氛围中,不论是传授知识的一方,还是接受知识的一方,大概都更容易体会学习本身的愉快吧。

慢直播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

慢直播让你通过社交媒体与别人互动且相互陪伴

慢直播就像是在荒凉的沙滩上做瑜伽或者泡个热水澡

如果等待的时间超过了你觉得应该等待的时间,那么全新的故事就会出现

你可能会疑惑,为什么看起来无聊,而事实上也挺无聊的慢直播怎么就能受到这么多观众的青睐呢?这还要从慢直播的拍摄形式和历史起源说起。

慢直播这个说法本身其实不太严谨,它只是不像其他节目那样,通过后期来扭曲时间,而更多以实际时间运行。它既没有脚本,也没有经过大量剪辑,它更关注的是事件发展本身,而非人物和情节。

慢直播的起源则可以追溯到美国波普艺术家安迪·沃霍尔在1963年拍摄的影片《沉睡》,该影片长达六小时,但内容仅仅是诗人约翰·乔尔诺在睡觉罢了。

约翰·乔尔诺曾告诉过一家英国报纸:“那时我二十出头,还是一名股票经纪人。股市十点开盘,三点收盘。三点差一刻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口,等不及要回家,好在见到安迪之前小睡一会儿。我一直在睡觉——当安迪打电话问我在做什么时,他会说,‘让我猜猜,睡觉?’是安迪,从中窥见了美,并把它拍摄成电影。”而这一艺术形式也在日后给予了挪威人灵感,让慢直播在挪威风靡了11年。

到底是什么让慢直播变得这样有魅力?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慢直播通过社交媒体让所有人都能参与进来,从而把它变成了一次集体观看体验。在直播中,你可以随时通过社交媒体与别人互动且相互陪伴,它并非令人头疼的zoom网课,更不是严肃的工作会议,你既可以唠唠直播的内容,又或者随便说点家常。

2020年席卷全球的疫情让集体陪伴更显珍贵。Shona Hendley在body and soul这一网站上分享了自己的经历:她本打算和丈夫一起去西班牙和法国来庆祝他们结婚10周年的纪念日,但疫情却让这一计划泡汤了。“纯粹是偶然,我遇到了慢直播,它让我享受旅行的同时,也减轻了压力和焦虑。我甚至不需要离开家。”

除此之外,慢直播最大的“优点”也许就在于它的“慢”。现代人珍视时间,充分落实“时间就是生命”这一说法,学习要快,工作要快,甚至连看个电影都要调成两倍速,随之而来的问题也非常明显,过度的压力和焦虑不断侵蚀着现代人的神经。当人们去关注这一现象时,与快文化相对的慢文化也就随之流行起来,如瑜伽、正念等都是通过放缓生活速度来缓解精神压力,慢直播其实也有着类似的功效。

记者卡尔·奥诺雷曾在《广播时报》中写道:“这不是叫我们回到20世纪50年代,相反,这是对未来的一瞥,是科技在帮助我们停下来凝视。慢直播是一种禅的体验,就像是在荒凉的沙滩上做瑜伽或者泡个热水澡。通过提供一个未经过滤的、实时的、高清晰度的世界窗口,慢直播鼓励我们去注意和品味我们周围的细节。”

西悉尼大学的社会学教授詹姆斯·阿瓦尼塔基斯也曾表示:“我们生活在一个快节奏的世界中,尽管疫情迫使我们放慢脚步,但现实情况是,过多的新闻仍充斥着我们的生活,个人需求也在不断增多,这些都让我们不得不面对压力,而慢直播却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当我们旅行时,我们喜欢从汽车窗户、火车窗户、船上向外看,就像孩子们第一次看到一些东西一样。我们凝视着这个世界,慢直播帮助我们还原了这样安静的凝视。”

最后,慢直播还可以同时满足主动消费和被动消费两个层面。据德勤2018年的调查数据显示,91% 的人在看电视时会同时进行其他任务(2014年这一数字为79%),换句话说,我们可能是在“被动地”消费我们正在看的东西。而慢直播真正的亮点就在于它能够同时满足被动消费和主动消费的需求:它既可以成为你工作的背景音,乖乖为其他事务让位;也能成为你的视线焦点,从而开启一段奇妙旅程。

NRK制作人莫克勒巴斯特曾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谈道:“慢直播给人的感觉和你在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如果你等待的时间超过了你觉得应该等待的时间,那么一个全新的故事可能就会出现。它并不需要太多戏剧化。例如,在慢直播节目《海达路德:分分秒秒》中有一个特别的10分钟镜头,唯一的画面就是一头母牛正在海滩上漫步。它会继续走下去吗? 还是会停下来呢?你一无所知,这就很让人兴奋了。”

另类版本的慢直播和陪伴型直播也大行其道

《BBC4变慢》实测英格兰人的耐心

桑拿房毋庸置疑地成为芬兰慢直播主角

新冠疫情之后兴起的陪伴型直播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慢直播在挪威大火后,不少国家纷纷效仿,一些另类版本的慢直播节目随之诞生。

英国广播公司(BBC)在2015年春季推出的特别节目《BBC4变慢》就是实测英格兰人的耐心的试验品,该系列节目包含了一部长达两小时的运河之旅、三小时的纪录片《国家美术馆》和迷你剧《制造》。节目编导卡西恩·哈里森在公布播放方案时说道:“这样的节目选择与大部分电视节目的发展方向相反,但放慢节奏能让我们有更多时间去观察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想要颂扬的也正是慢车道上的简单乐趣。”

“耐心测试”的结果还不错,数据显示,有近百万人收看了BBC的慢直播。于是BBC又于2016年邀请观众们一起“乘坐”一辆特殊的巴士,自北约克郡的里士满出发,穿过古老的采矿村庄和蜿蜒的河谷,让所有人都能领略到壮阔而宁静的沿途风景。

推特上名为Jimmy的观众发推说道:“刚开始看这类节目的时候,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先静坐五分钟,然后我就完全沉溺其中了。BBC的慢直播节目非常棒,我很喜欢两小时的运河之旅。”

“桑拿”这个词本起源于芬兰,蒸桑拿也早就成为芬兰大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芬兰人对桑拿热爱到什么程度呢?在芬兰北部的禺拉斯滑雪度假胜地,你甚至可以在升降缆车内蒸桑拿,芬兰首都赫尔辛基还有令人瞠目结舌的“空中桑拿”——摩天轮桑拿房。

所以,在慢直播成为一种潮流之后,桑拿房毋庸置疑地就成为直播主角了。芬兰广播公司 (YLE)于2014年推出了6小时的蒸桑拿直播,让世人都感受到了芬兰人对桑拿的钟情和痴迷。

而同在北欧的冰岛又有了其他慢直播的点子:在2016年夏天里最长的一天,摇滚乐队sigur rós驾车沿着冰岛环形公路一路行驶,并在 Youtube 网站上直播了这段长达1332公里的旅程,他们的音乐也以自由混音方式同步播放。

ID名为juicidecafe的观众在视频下方留言道:“天呐,在我输血的时候,Youtube 给我推荐了这个视频。多么完美的回归生活的配乐啊。”还有许多有趣的评论诸如“好了,现在我想要在冰岛拥有一家农场”“我的家出现在了屏幕的左上角”“这大约就是天堂里的原声带吧”,都表明了观众们对这段慢直播的喜爱。

红遍全球之后,慢直播在形式上也有了许多变化,越来越多的陪伴型直播和白噪音视频开始在社交平台上兴起。

Merve是一名就读于英国格拉斯哥大学国际关系专业的研究生,她在三个月前开始录制学习陪伴视频(study with me),并将视频上传到Youtube 网站上。短短几个月,这些视频就在网上广泛传播开来,迄今为止,她的视频已经被167个国家的人们观看了150多万次,许多人评论说,这些视频给了他们一些急需的“陪伴”,因为他们在疫情期间十分孤独。

Merve在接受glasgowlive网站采访时说道:“开通 Youtube 频道,在图书馆学习或在校园散步时拍摄视频,最初只是为了我自己,想给自己留下回忆。但是随着疫情的暴发,我认为我的学习陪伴视频可能对很多人都有帮助,特别是对学生,因为有很多人在一级防备中努力寻找着独自学习的动力。说实话,我一直是一个用功的学生,和我一起学习的同学通常也会很高效,因此,我开始在Youtube 上分享自己的学习经历,而我收到的反馈也令人吃惊。”

学习陪伴视频并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剪辑,只要分享者安静地坐在桌子前面看书或学习就足够了,和慢直播一样,这类视频看起来很无趣,却又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也许,快节奏的生活并不一定适合每一个人,有时候停下脚步也未必是件坏事,“凡值得做的事情也值得慢慢去做”。生活很辛苦吗?不如试试泡杯热茶,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跟随慢直播来一场放松的“治愈之旅”吧。(张园)